• 2018.3.19诗意栖居
  • 作者:张帅 编辑: 广播台发布日期:2018-03-19浏览次数:

多少恨吹不散眉弯

有人说他是曹公笔下宝玉的原型,他自诩是天上痴情种,不是人间富贵花。他拥有富贵奢华却渴慕布衣清欢,他处红墙绿瓦却思竹篱茅舍,他的一生沿着宿命的轨迹行走不偏不倚不长不短,整整三十一载,在人家他繁花似锦却终究不如一株草木。伫立在光阴的路口,随历史的风逆流,去寻找一段三百年前的清朝遗梦。
纳兰容若的前世,是一朵在佛前修炼过的金莲,贪恋了人间烟火的颜色和气味,注定今生这场红尘游历。所以他有冰洁的情怀,有如水的禅心,有悲悯的爱恋在佛前,他素淡如莲,却可以度化苍生;在人间,他繁华似锦,却终究不如一株草木。伫立在光阴的路口,随历史的风逆流,去寻找一段三百年前的清朝遗梦。
本应“吹花嚼蕊弄冰弦”“相看好处却无言”。
他只有在月光下才敢去承认,其实有一个女子早已拨动他爱情得琴弦,他们之间仅隔了一扇窗的距离,只要伸出手,便可以将缘分握住。
据说纳兰性德在正式娶妻之前,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,就是他的表妹雪梅。雪梅自幼父母双亡,寄居在纳兰家。这位表妹冰清玉洁,才智过人。纳兰性德和表妹相知相爱,心心相印,私订终身,但他们的爱情遭到了纳兰母亲的激烈反对。母亲固执地认为,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,即使她是自己的亲外甥女,她也是“丧门星”,怎么能把这种“不祥”带给自己最心爱的长子呢。
不管纳兰和雪梅如何的苦苦哀求,母亲都不为所动。他有预感今生和青梅表妹再也不得相见,多么薄浅的缘分,就像一段还未来得及旁白的故事,却在心中留下刻骨的深铭。
此后,容若再也听不到绿荷苑的琴音,每晚,他只能守着一轮冷月,让心冰凉。他在梦里,看到青梅表妹,穿一件云做的衣裳,涉水来到他的身边。哀怨的眸子,含着泪,有着难以言说的凄楚。梦醒后,梧桐落了,芳草老去。他趴在桌案上痛苦,悲伤得不能自已。
容若从贴身丫鬟口中得知,青梅表妹已经被父母做主送进了宫,去参加选秀。并且以她出众的才貌,被选为皇帝的妃子。从此两人就再也未能相见。坚贞的雪梅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,在宫中吞金自尽,纳兰性德得知消息以后痛不欲生,大病了一场。
这座给了他美好梦想的明府花园,已不再是人间天堂,天堂失火了,一夜之间,烧光了所有的花草,烧死了所有的生灵,他没有把握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它们复活,他在悲痛中填词。
花从冷眼,自惜寻春来较晚。知道今生,知道今生那见卿。
天然绝代,不信相思浑不解。若解相思,定与韩凭共一枝。

本应“一生一代一双人”却成“相思相望不相亲”。
词《画堂春》有言:
一生一代一双人,争教两处销魂。
相思相望不相亲,天为谁春。
浆向蓝桥易乞,药成碧海难奔。
容若相访饮牛津,相对忘贫。

从词中我们可以看出他与其妻卢氏的感情甚好,由于他是康熙宠信的殿前侍卫,经常要入宫当值或随皇上巡视、狩猎,这样能厮守在家的时间就不多。因此,他常填一些思念家室的词作。如相见欢“微云一抹遥峰,冷溶溶,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。红烛泪,青绫被,水沉浓,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。”词的上阙,作者回忆在家与妻子两情浓浓的情景,下阙则实写客居的孤寂。

又如在题为《萧寺纪梦》的寻芳草中写道:“客夜怎生过?梦相伴,绮窗吟和,薄嗔佯笑到:若不是恁凄凉,肯来么?来去若匆匆,准拟待晓钟敲破。乍偎人,一闪灯花堕,却对着琉璃火。”这首词则明显表现自己客居佛寺,在梦中与妻子相会,由妻子“薄嗔佯笑”地责怪,体会出夫妻紧偎、情意缠绵的甜蜜幸福,可一梦醒来,面对佛寺中的“硫璃火”,更感凄凉萧索,惆怅有失了。

在纳兰容若与卢氏的几年夫妻生活中,两人建立的恩爱感情,一直使他难以忘怀。卢氏去世后,他写了许多悼亡词,其中所表现出的真挚感情和凄婉悱恻的格调同样催人泪下,如《金缕曲》中他说:“三载悠悠魂梦杳,是梦久应醒矣,料也觉人间无味。”“我自终宵成转侧,忍听湘弦重理。”

正是这样,当纳兰与妻子卢氏琴瑟相和,“绣榻闲时,并吹红雨,雕栏曲处,同椅斜阳”。故此,婚后四年卢氏红颜薄命,妻子的死,让纳兰更是伤心欲绝,怀念妻子,睹物思人,愁绪满怀“此情已自成追忆,零落鸳鸯,雨歇微凉,十一年前梦一场。”在落花时节,他望着满眼残红,想起亡妻的种种好处,想起昔日的闲情轶事,不由得黯然伤神,感怀断肠。

本应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却成“何事秋风悲画扇”。

官氏的傲慢,颜氏的寻常给不起纳兰诗意的情怀,这位风流才子需要心灵深处的交谈,甚至隐隐地期待一位多情玲珑的红颜,替他解去身上的捆绳。

有意或无意,偶然或必然,总之他们邂逅在江南画舫,相知在绿纱窗下。她,剪水双眸,凝脂肌肤,手抚琴弦,撩拨一曲自谱的《长命女》。黄昏后。打窗风雨停还骤。不寐乃眠久。渐渐寒侵锦被,细细香消金兽。添段新愁和感旧,拚却红颜瘦。他,风华正盛,气度翩然,指点文字,为她书写一阕《浣溪沙》。
十八年来堕世间,吹花嚼蕊弄冰弦,多情情寄阿谁边?
紫玉钗斜灯影背,红绵粉冷枕函偏。相看好处却无言。

情就是如此,有些人,相处了一生一世,心如平湖,泛不起一丝波澜;有些人,只一次邂逅,一个眼神,就摄获了今生的感动。纳兰和沈宛当属后者,在此之前,他们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场相逢;在此之后,他们已不在乎还是不是昨天的自己。直到他们泛舟在湖上,交杯换盏,近得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,纳兰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。在江南,他与一个诗样的女子邂逅,她开启了他储藏在心间的窖酿,与他一同品尝旧梦,再和往事干杯。她给他绿衣的春天,给他芬芳的模样,以及烟雨的柔肠。
他和沈宛在一起的日子,因为太美太轻,每天都像是梦。这个梦,他做了二十年,如今果然成真。在恍惚的时光里,纳兰甚至以为,过往的生涯都是蹉跎。沈宛让他从往事中惊醒,再赏红尘之美,原来他错过了太多,错过秋月春风的温润,错过庭院深深的月光,错过一枝柳条的情思,错过一朵丁香的愁怨。沈宛带给纳兰的感觉,太震撼,太惊心。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,她的才情,更动人的是,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性灵和飘逸。而她,正是一位久居京师的风流才子所渴慕、所向往的仙人。

纳兰的表妹梅虽清雅似一朵梨花,可她安静,不似沈宛,像在灵水里浸泡过的女子,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。纳兰的爱妻卢氏虽端庄贤惠,可她对纳兰更多的是敬重,是付出,她不似沈宛妩媚妖娆,不仅是付出,还要无休止地索取她想要的浪漫。至于官氏与颜氏,似乎连比较的必要都没有了。沈宛更为与众不同的是,她是江南女子,生于江南,长于江南,她身上独有的气质,是其余几个满族女子皆不能比拟的。

纳兰将他与沈宛的相逢,都归结于宿命,若非是三生石上的旧精魂,又怎会有人间这一场爱恋。他对青梅的爱,是一个少年第一次刹那的心动,纯真而洁净。他对卢氏的爱,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完美女性最真切的依恋,炽热而执著。而他对沈宛的爱,则是一个词人为一个知音交付自己所有真性情,是一种灵魂的奉献。对纳兰来说,沈宛就是一首耐人寻味的词,蕴含了山水、人文、情感,以及太多难以言说的美丽。

飞絮晚悠扬,斜日波纹映画梁。刺绣女儿楼上立,柔肠,爱看晴丝百尺长。
风定却闻香,吹落残红在绣床。休堕玉钗惊比翼,双双,共唼蘋花绿满塘。

不知道,接受一段新感情,对过往的那份情感是不是一种背叛。如果是,那人的一生都是在背叛中度过,背叛昨日,又背叛了今朝。纳兰拥有了现在,并不代表他就遗忘了过去。逝去的人和事,尘封起来,会比一直在太阳底下晾晒藏得更经久。背着一个包袱上路,这样的人生注定是一种负重,捆绑了自己,也锁住了别人。人有时候需要将装满的包袱放下,背上空空的行囊,去装载更多的故事。

既是有了抉择,就要做到无悔。行走在江南的陌上,任凭身后花开花落,尘来尘去,都不再回头。纳兰明白,曾经的梦无声无息地睡着,现在的梦有情有义地醒着。如果真爱是罪,那么纳兰甘愿有一天,为他的罪接受惩罚。

他始终认为,他和沈宛在前世一定有过相逢,所以在今生初见时会有一见情深之感。将沈宛安置在德胜门的一座别院里,俨然跟她过起了夫妻的恩爱生活。他们是被情感喂养的人,既是尝食了甜蜜的甘露,就该将此身交付给感情。无须承诺,他们将自己捆缚在一起,系在轻舟上,任由江流将彼此漂浮到何处,为了爱,一往无悔。

情感是人间最美的炼狱,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的,情感,是人间最美的炼狱,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都能够与之偕老的。所有的福报和业报,都是几世的积累,该索取的索取,该归还的归还。一语道破纳兰和沈宛的因缘际会。

一卷《饮水词》怎道人生苍凉,如此性情中人,现已无处可寻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编辑宋聪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主播李飞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导播秦天戈 杨梦彤 邓庆 张帅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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